【逍遥】同归 20

“圣使!”唐洋等人也离座赶了过来。

范遥道:“大哥,残杀本教兄弟,乃是重罪。教主,”他又对张无忌说,“范遥大事未了,不能自尽;先刺一剑,日后再断项上这颗人头。”

众旗使赶至,辛然先开口,“圣使,又不单单您……”

“住嘴!”范遥断喝,“刚刚我为什么要罚你们?”

杨逍瞪着范遥,气得胸口发闷,强自压抑怒火平复呼吸,“殷天正,你们父子真要陷教主于不义吗?”

“大哥!”范遥不由大急。

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?”

那边厢,殷天正一个激灵,忙即离座,跪在了张无忌面前,“教主,属下向教主请自立门户、杀害五行旗下兄弟、还有坐视不援锐金旗之罪!”

“教主!”五行旗众旗使也跪了下来,拱起手来却低着头,语念悲愤。

张无忌只觉耳畔“轰”地一声,脸颊立刻烧了起来:那日自己身处布袋之中,曾听彭和尚说过,五行旗和天鹰教相斗,双方死伤均重!

殷野王也赶紧过来在殷天正身边跪下,“教主,与五行旗相斗以及不救援锐金旗之事,都是我自作主张,和父亲无关。自立门户之事当年也是我鼓动父亲的,殷野王愿一力承担罪责!”

张无忌满脸通红:自家外公和舅舅身上过错连连,自己却毫无意识,还在这里指摘人家苦主范右使!

“教主,杨逍造次!”杨逍也跪了下来。

“大哥……”范遥看着他。

韦一笑赶紧也离座,现在杨逍范遥殷天正全牵扯了进来,他自然得出来给张无忌搭台阶。“教主,几名香主刺杀汝阳王的事,属下也听说过。但本教素有严规,这刺杀敌人重要首脑之事,须得由总坛批准,派遣高手前去,决不允许底下兄弟自作主张。一来为兄弟们的安全着想,二来便是防止敌方中有潜藏的本教兄弟以致相互误伤。几名香主虽然勇气可嘉,但毕竟违反教规在先。何况情势所逼,范右使不得不从权啊。”

张无忌原不知此教规,眼下方明是自己断错了,他想着范遥十八年来孤身深入虎穴,刀尖上行走,还要装作哑巴,忍耐不与杨逍联络,乃是何等艰辛,又是何等折磨?心中大是感动,突然跪倒,说道:“范右使,你有大功于本教,受我一拜。你再残害自身,便是说我无德无能,不配当此教主大任,我自当立即辞去教主之位。我年幼识浅,处事多错,要请你多多原谅。”

范遥急忙也拜倒,厅中余人见教主跪倒,亦一起拜伏在地。范遥道:“教主此举,范遥愧不敢当。教主救了明教,救了大哥以及教中众位兄弟的性命,昔年还将不悔万里迢迢从淮北送到西域,就是范遥的恩人。范遥一辈子都会奉您为教主,忠心不二。只是范遥性情乖张,还望教主见谅。”说着再拜。

张无忌道,“哪里,范右使如此担当,无忌佩服。至于我所做之事,都是侠义本分,勿要再提,快快请起。”双手扶他起身。又叫杨逍等人,“杨左使、韦蝠王、周大哥、张道长,唐旗使以及各位旗使,雷、地两位门主,你们都起来吧。”

众人便都起身,但唐洋等人却没动,与殷天正父子一般仍然跪在地下。

张无忌看过来,只当众旗使还在生气,不由看了范遥一眼。不想这时唐洋开口:“教主,与天鹰旗争斗之事,五行旗亦有过错,愿意一同领罚。”

韦一笑忙又道:“教主,天鹰旗与五行旗相斗,依属下看,既然责任非在一方,且他们各自也都教训深刻,不如看在现下正是用人之际的份上,准许他们将功补过。”

张无忌心想一同赦免,应当不会不妥,于是道:“好,就如此决定。”

殷天正父子还有唐洋等人伏下身去,“谢教主。”

张无忌道:“众位旗使请起来罢。”

唐洋等人起身。

韦一笑看了还跪着的殷天正一眼,又向张无忌拱手,“至于殷大哥自立门户一节,属下请求教主看在他光明顶之役先是率众来援,后又独自力抗多名高手的份上,功过相抵。”

张无忌看杨逍范遥,二人俱都微微点头。张无忌于是道:“好,亦依韦蝠王所言。”

殷天正再谢,殷野王亦随之而拜,张无忌看着舅舅,心想不救锐金旗这一桩可怎生是好。

殷天正殷野王心下俱想前两桩都免了,这最后一桩万不能免,范遥自刺一剑,自己父子二人若全身而退,张无忌这教主岂能不受人诟病?于是起身异口同声道:“教主,属下愿意偿还锐金旗兄弟的性命!”

话音落下,两人互看一眼,忽然同时出手攻向对方。

“你们干什么?”张无忌大惊。

殷天正武功更高,顷刻点了殷野王的穴道,随即便摸出一柄匕首往身上刺去。

“外公!”张无忌急忙冲去,击向殷天正右手。

殷野王正自心焦,忽觉侧方一物飞来,继而便感全身一松。

匕首与杯盖俱都落地,杯盖碎了一角。

张无忌反手抓住殷天正的手。“无忌!”殷天正努力想要挣脱。

殷野王一愣,随即便回过神来,拾起匕首便往自己胁下刺去。

“舅舅!”张无忌觉察时匕首已然入肉。

“野王!”殷天正唤。

“啊!”殷野王痛叫一声,手松了开去,已经入肉的匕首便不能再进。撞在他腕上的茶杯落地,“啪”碎为了两半。

“舅舅!”张无忌赶紧看他伤口,见未伤到根本,松了一口气。

“大哥——”范遥望着杨逍蹙起眉头:你这又是何苦?

杨逍未理,向着张无忌跪下去,“教主,杨逍有罪。”

“杨左使……”张无忌看看他又看看范遥,不知说什么是好。

“罪什么罪?”韦一笑道,“赶紧起来给范遥上药去,别在这儿闹了,我们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经不起你们折腾。”

“杨左使请起,”张无忌说,看了范遥一眼心有戚戚,“还是先给范右使上药罢。”

范遥的伤他方才也看了,普通的皮肉之伤,敷金创药就行了。

“谢教主。”杨逍拜下谢过,而后起身,也不看范遥,望门口便走。

范遥轻轻叹出一口气,自地上拾起龙泉剑跟上。

 

回到杨逍房间,杨逍便从柜中取出包袱来,打开找药。

范遥把龙泉剑放在桌案上,将外衣脱了,又将里衣袖子捋起,走来在床上坐下。

两人始终没有说话。杨逍找了金创药出来洒上范遥伤处,他用右手举药瓶,用了药后手微外倾,好让瓶口的药粉滑落回瓶内,手心便自然而然地露了出来。

“大哥你手怎么了?”范遥一眼便看到了那道伤疤,伸出右手来抓住杨逍的手。杨逍顿了下便由着他将自己的手拉了过去。范遥看着那道长长的几乎横贯整个手掌的疤痕,一惊非小,“怎么回事?”

杨逍瞪着他,眼眶又有些泛红,“疼吗?”

范遥知道他问的不是手臂而是心疼不疼,“大哥!”

他一急之下左臂放下去,药粉一下子滑落不少,杨逍见状怒道,“胳膊抬起来!”

范遥不敢再同他争辩,复抬起手臂,杨逍重新洒了些药,用干净的白布包扎好,又把袖子给他放下来,“外衣穿上。”

范遥听话地穿了,杨逍正好收拾完药瓶。“大哥,”范遥又抓过他右手,瞧着那道疤只觉心惊,以杨逍的武功,留下这么长一条伤痕内情定然不同寻常,“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
杨逍红着眼睛瞪着他,“你知不知道,你差一点儿就见不着我了,不是这回,是十六年前?”

范遥一呆,“怎么回事?”

杨逍望着他,忽然委屈不已,扑到范遥身上将他抱住,却还不忘避开臂上伤口。

“大哥?”范遥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揽住他。

“那年,我因为殷天正创立天鹰教的事去江南,”杨逍带着鼻音说,路上听说我部下江伯维夫妻被正派所杀,还连累了塞克里的哥哥。”他又吸了口气,“江伯维的女儿雁儿被抓走,我探听到那伙人也去了江南图谋屠龙刀。”他两臂又拢了拢,“我到江南以后,先教训了殷天正父子,发现他受了伤。之后打探到是灭绝所为,于是我就使了个计谋引灭绝来找我……”

他停顿下来,范遥也早有所料,忍着心酸笑道,“于是就遇上了嫂子?”

“没有嫂子!”杨逍忽然松开他腰间的手,自范遥身后抓住他肩膀同时自己退开些许,“没有!”

“好,没有,”范遥赶紧把他抱进怀里,“没有……”

他一时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情:杨逍不承认纪晓芙是他的妻子,可他却明显对她很在意……

大约,他们只是因为什么事吵架了,范遥忽然想道,自认明白了,心中泛起苦涩。

“我抓她只是为了气灭绝而已……”杨逍在他肩上说。

范遥不敢也不太想与他辩驳,“那后来呢?”

杨逍便说了救回雁儿请纪晓芙帮忙照顾以及后来塞克里所行之事。

范遥听得寒毛直竖,待到杨逍说完脱险经过,一颗心放下怒火陡地便燃了起来,纪晓芙更早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。“大哥,这种混账东西还留着干什么?我去杀了他!”说着便放开杨逍,又去掰他抱着自己的手。

“阿遥!”杨逍忙将他搂紧,看着他道,“他也是遭了丧兄之痛一时不察才做了错事,何况我已原谅了他,事情又过去十几年了,你现在去找他算账,让我以后在本教兄弟面前还有何威信可言?”

“大哥!”范遥只觉心中疼得厉害。

“阿遥,只要你回来便好,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便好。”杨逍重又将他抱个满怀。“你知道吗,我现在特别感激雁儿,如果没有她,我就见不到你了……”

“大哥!”范遥泪如雨下,也紧紧抱住了杨逍。

“别再伤害自己了……”杨逍抱着他,“你在拿刀剜我的心……”

范遥只觉此刻自己的心也跟刀剜一样疼,“大哥”,他吸了口气,“大哥你再等我两天,等我救出六大派,我就……”他拥紧了怀中人,闭上眼,睫下泪珠滚落,“我就再也不离开你了……”

杨逍身子猛地一僵,继而便松开了范遥,一边推他的身子一边自己后退。

范遥张开眼,就势微微退开,放松了自己的手。

杨逍眼角还挂着泪,“当真?”

范遥点头,泪珠随之再落,“当真。”

杨逍道:“若非死别?”

范遥摇头。

杨逍望着他。

泪水宛如珍珠般从范遥眼角涌出,在清晨的阳光下闪出夺目的光彩,“生死不离。”

“阿遥!”杨逍猛地把他拥进了怀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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