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逍遥】同归 19

杨逍不禁一愣。

唐洋等原本有些欣喜,听到后半句亦是心里一慌,“圣使,何出此言?”

“范右使!”范遥还未答话,门口已快步进来一人,不是别人,正是张无忌。

殷天正、韦一笑、张中、杨不悔随同跟入。

张无忌见主桌碎成了数块,众掌旗正副使跪了一地,赶紧相劝,“范右使,五行旗是被成昆所蒙蔽才会不听杨左使之令,情有可原。何况他们已经向杨左使赔过不是,武当山又已受了惩罚,看在他们是因为关心你的份上,就原谅他们吧。”

范遥笑道,“教主,属下已经叫他们起来了。”说着向唐洋等人丢去眼色。

诸人忙都站了起来。

张无忌见范遥应允,松了一口气。这时殷野王、塞克里、许华棠也都到了,楚瑜跟在其后。范遥见到殷野王,难免心下又浮起不快。当日在武当山其实便已看到了他,不过因情势所限,又想着两边应当私下已经和解,是以未有所动。

心下想着回头连同庄铮的事一块问唐洋,范遥面上再度聚起笑容,对上向自己行礼的塞克里等人。

不一时众人相见完毕,周颠也收拾好来了。楚瑜将碎木收拾下去,重新换了一张桌子,因清晨空腹不宜饮茶,便上了温水,一干人等分次在桌边坐下。

张无忌便问范遥,“范右使,听闻你当年下山寻找阳教主下落,其后究竟发生了何事?你是如何到的汝阳王麾下?”

范遥微叹,“这说起来话就长了……”

他将当年经过简述了一遍。

众人不免唏嘘。韦一笑思及光明顶上情形,又愤愤起来,“成昆这个卑鄙小人,被野王一掌打死,当真便宜了他!”

范遥不由大惊,“成昆死了?”

“不错,他已经死了。”杨逍道。见范遥的目光终于落到自己身上,心想你终于肯看我一眼了。当下略述光明顶上情形。

听闻杨逍受诸人围攻,又被成昆偷袭,范遥不由神色大变,上下打量他,想起自己此前看过脉象,这才稍微放心。

杨逍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,要不是场合不对,真想把范遥再抱进怀里,当下只能以眼神抚慰。

之后便是成昆所述的根由,范遥听闻阳顶天当年便已陨命于秘道之中,不由惊愣,末了不禁闭眼,一手抚上额头。

杨逍见状,终于从座位上起身,从张无忌身后绕到右首,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,抓住了他空着的一只手。

阳顶天是他二人极为敬重之人。当日得悉其死讯,杨逍是因范遥多年不归痛到麻木,又苦思其究竟被何人所害,所以才不觉十分难过;而今次范遥得知,虽说事先已有所料,但冲击仍然不小。

“圣使,您没事吧?”唐洋等人亦站了起来。

“没事。”范遥道,缓缓张开眼,望杨逍,“那后来呢?”

杨逍又说了成昆欲下杀手被张无忌所阻,后来五行旗抵挡不住、六派攻进圣火厅,本教单打独斗仍然不敌,张无忌从秘道脱困赶至,以及后来少林抬出成昆尸体的经过;殷野王也说了与成昆比拼掌力之事。

范遥惊讶之下,复问后续。杨逍又述张无忌退去余敌,然丐帮等帮派乘人之危,众人奉张无忌为教主,遵教主命避入秘道,养好伤夺回总坛一应经由。

范遥再呆了呆,这其中的始末他虽听赵敏说过一些,但又岂如杨逍这个亲历者说得真切?回过神来不由抓紧了杨逍的手,道:“幸而明尊保佑!”

杨逍也回握住了他,“明尊保佑!”

范遥心中震动未已,心想成昆因一己私欲,这般图谋本教,若不是明尊在上,护住了本教根本……他蓦地想起来,也不打算等稍后了,问杨逍道:“大哥,光明顶一役,本教兄弟损失多少?”

杨逍脸色一僵,忽地感觉手上力道又紧了几分,再一看范遥正紧紧盯视着自己,“多少?”

杨逍心下发疼,“四门五旗,加上天鹰旗,平均下来,折三成,伤四成……”

范遥“腾”地站了起来。

杨逍也站了起来,“是大哥对不住你……”

“大哥你这说的才叫傻话!”范遥道。他再度以手抚额,一时只觉心痛得呼吸都有些困难。

“阿遥……”

“圣使!”唐洋等人又起身相唤。

范遥猛地醒觉过来,转身望向他们,“各旗损失多少?”

众旗使立刻一缩。

“说!”范遥又急又怒。

唐洋低头,拱起手来,“洪水旗,折三成,伤三成。”

接下来是闻苍松,也偏了目光,“巨木旗,折三成,伤三成。”

辛然语带悲音,“烈火旗,折两成,伤三成。”

颜垣吸了口气,“厚土旗,折两成,伤三成。”

范遥目光落在吴劲草身上。

吴劲草抿唇,低首。然众人皆已看见,他眼中有泪光闪动。

范遥红着眼睛问,“锐金旗呢?”

吴劲草咬牙,拱手,“禀圣使,锐金旗光明顶一役,折九成,余者五十余名兄弟,二十余人断臂,掌旗使庄铮殉教!”

他说完便别过了脸,拼命擦泪。

“什么?”范遥是知五行旗遇险被张无忌所救的,但其中详情却不尽悉。“怎么回事?”

见吴劲草不能说话,便看向唐洋。

唐洋拱手道,“禀圣使:当时洪水旗与华山派对战,势均力敌;烈火旗与崆峒派对打,大占上风;锐金旗对着昆仑派,形势不利。”他看了张无忌一眼,“这时武当殷六侠、宋大侠之子宋青书与峨嵋派一同赶到,咱们教主是被灭绝师太强掳而来的,也在其中。峨嵋派与武当二人从东、南、西三面杀入,与昆仑派一起围攻锐金旗。灭绝师太剑法凌厉,锐金旗兄弟们不敌,庄铮兄弟便上前对战。他二人武功原本旗鼓相当,且庄铮膂力占优,还断了灭绝师太长剑。可是灭绝师太换用了倚天剑,剖开了庄铮兄弟的狼牙棒,”他再度低首,“接着削去了庄铮兄弟的半个头颅……”

“那锐金旗其他的兄弟们呢?”范遥问,心下已明。

吴劲草已经转回头,接道:“这其间,其余兄弟不敌三派联手,死伤惨重。”

唐洋抬头,“于是属下当即命锐金、烈火两旗退走,由洪水旗断后。但锐金旗兄弟们谁也不退,誓要与庄兄弟同生共死。属下无法,只能令洪水旗先退。于是锐金旗余下兄弟被昆仑、峨嵋、武当、华山、崆峒五派围攻,除了武当派只到了二人,其余四派都是高手尽出。”

吴劲草续道:“当时殷六侠叫我们投降,众兄弟自然不降。其后昆仑、华山、崆峒应武当所请后退,但灭绝师太倚天剑锋锐,兄弟们仍然难以抵挡。又损了几名兄弟后,我们兵刃尽被倚天剑所断。灭绝师太点住我们穴道,说哪一个想活命的,只须出声求饶,呵……”他面上尽是鄙夷不屑之意。

“后来呢?”范遥脸色已寒。

“后来她和手下弟子便斩了我等几名兄弟的手臂。”吴劲草傲然道。“再之后,”他看向张无忌,“教主挺身而出,接了她三掌,我等才得以保全。”

范遥脸色柔和下来,向张无忌拱手躬身,“属下代锐金旗谢教主相救之恩。”

“范右使不必客气。”张无忌起身移步相扶。

范遥直起身,张无忌看着他,顿了顿,道,“冤冤相报何时了,现下元廷残暴,百姓受尽苦楚……”

“教主,”范遥打断了他的话,“属下知道您的意思,您是想将六大派全部救出,与他们释愆修好,联手抗元对不对?”

张无忌给他一语道破,倒有些不好意思。

范遥长了眼眸,嘴角微弯:“您放心,范遥不是不顾大局之人,不会提着剑去杀灭绝师太的。”

张无忌看不见的地方,殷天正、韦一笑等互相交换眼神,连周颠腮边都出现了一丝笑意,更别提唐洋几人。

杨逍低头,用指节触了下鼻子。

张无忌哪里知道,见范遥明确表态,自然大喜,“那再好不过!有范右使这句话,我就放心了!”

范遥笑了笑,正色起来,“教主,还有一件事属下须向你领罪。”

张无忌道:“范右使何必过谦。”

范遥道:“属下到了汝阳王府,有次陪伴王爷,遇到了本教三名香主行刺,属下亲手格毙了他们。”说着单膝跪了下去。

张无忌不禁默然,心想:残杀本教兄弟,乃本教重大禁忌之一。范右使此罪实在不轻,但他主旨是为了护教,非因私仇,按理又不能加罪于他。说道:“范右使出于护教苦心,虽犯教规,本人不便深责。”

这话一出口,旁观众人脸色皆一变,再看范遥只见他已躬下身去:“谢教主恕罪。”

他说完这句话,便即起身,一伸手,拔出杨逍腰间龙泉剑,右手挥出,便向自己左臂刺下,鲜血登时喷涌而出。

“你干什么?”杨逍大吃一惊,夹手夺过龙泉剑,“当啷”一声抛掷在地,随即点了他臂上穴道止血。

殷天正、韦一笑等人都站了起来,张无忌则已经呆了,“范右使,你……你……这是为何?”

杨逍望着那深深伤口以及鲜红血迹却是大怒——

“范遥,你长本事了是不是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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